2005年UBA改制以來,公開男一級從未有學校順利達成四連霸。
多年來,這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高牆。
若不強調「連續奪冠」只統計「純結果」,2024年UBA男一級決賽以前,有三間學校:國立臺灣師範大學(2009、2010、2011)、健行科技大學(2017、2019、2020)與國立政治大學(2021、2022、2023),各以三次冠軍並列榜首。
3月24日這一天,首位得主突圍,四連霸誕生。
2024 UBA冠軍——國立政治大學雄鷹籃球隊。
本文撰寫歷時一個月。
一萬三千字,致「新紀錄的締造者」。
起初,他們對你視而不見;
隨後,他們嘲笑你;
接著,他們與你纏鬥;
最終,你將贏得勝利。
(First, they will ignore you, then they will laugh at you, then they will fight you, then you will win.)
—— 20世紀,美國勞工運動精神標語
我的世界只有你
如果你是當爸媽的人,
發現自己的孩子真心喜歡打球,你會怎麼做?
你想成為怎樣的父母?
你會成為怎樣的父母?
—
中午十二點,游興榮開著車,
一群人浩浩蕩蕩前往臺北小巨蛋。
這可能是他近幾年最後一次駛向這個地方。
環顧整個部落,從小陪兒子一起玩耍、長大的夥伴,
至少有50人跟車,和他一起從東澳移動到臺北。
其中不只宜蘭,
更包括來自嘉義、苗栗、新竹的親友。
一群人從全臺灣各地,
決議今日午後在臺北小巨蛋「大部隊集合」。
身為五個孩子的父親,他和妻子達成共識——
始終讓小孩自己決定生活的大小事,
包括未來要去哪邊念書,想從事什麼職業。
「哎唷,緊張死了。」
「你不要這樣,弄得我也好緊張……」
「以前太緊張還可以關電視躲廁所哩。」
「還是你要用聽的?」
「每次這種比賽看久喔……心臟真的會痛吼……」
「啊你等下進場,不敢看就乾脆直接閉眼睛嘿!」
「欸!Taton,你不會閉眼睛吧。」
Taton 是游興榮的小名,他的泰雅綽號叫「大頭」。
他在駕駛座上,
聽著這群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,
只是靦腆地微微笑。
雖然雙手仍掌握著方向盤,
駛過每個路口卻還是聽得見自己的每一聲心跳。
與車況無關。而是他在臺北的孩子。
他幾乎能想像此刻這一整排的車子裡,
所有來自部落的能量,集結,
正與兒子遠端連線,疾速灌注。
游興榮平時是一位警察,
長年在分局工作,難得排休、放鬆的日子,
全部給了在臺灣不同地方比賽的三位兒子。
他時常開著車,和妻子去到兒子們的比賽現場。
比賽結束,他們向孩子揮手道別,
再獨自開著車,深夜回到部落。
隔天再繼續回到工作崗位。日復一日。
身為運動員的家人,
他們深知自己不一定瞭解每一項運動,
也不一定能準確分析在職業舞台上最好的出路,
他們對自己只有一個簡單的期許:
不論孩子今天表現如何,
一定要讓他們看見爸媽每一天都願意努力,
以實際的行動支持孩子的夢想。
看錶。就要抵達台北了。
「球隊差不多已經要開始貼紮、熱身了。」
「希望他準備好了。」
「對呀,最後一年了,再為自己拚一下!」
今天這群親友團口中的主角,
是游興榮家中的小朋友,排行老四的游艾喆。
主動將三脅「拔掉一脅」的人
籃球是一種空間遊戲。進行的方式,就是兩隊五人,輪流給對方出考題。
在每回合只有24秒的時限內,你的每一次回答,都可能影響對方出下一題的方式。
若能用最有效率的方式,不斷破解對手出的題,同時把對手一直困在你出的難題,終場哨音響起時,你就很有機會帶走勝利。
7分、7助攻
6分、8助攻
5分、10助攻
7分、11助攻
以上,都是出現在游艾喆技術統計表上的真實數字。
純看數據統計的「數字派」,也許不覺得這樣的球員有什麼特別之處。
「啊不就是一般專心組織的控球後衛?」而細看比賽內容,會嚐到醍醐味。
某一年的公開賽,游艾喆接獲教練團指示,上場只要專心完成一項任務——幫助大一新人儘速融入球隊攻守體系。
字字清楚,使命必達。最終,他的帳面上以0分、10助攻,結束那場比賽。
這種個性,這種處世風格,很游艾喆。
不論對手如何挑釁,外界如何批評,他可以為了球隊,完全放下自己。
想在籃球場上生存,球員一般需要練好俗稱三脅式 (triple threat) 的基本動作:傳、切、投,交替使用,逼防守者猜你現在想要做哪一個。
在場上的游艾喆卻很少做出第三種選擇。他經常只用前兩個選項,就跟對手翻滾纏鬥,從國小打到大學。
如果你感到疑惑,決定去幕後探探虛實,細看完他的個人訓練菜單,參與幾場隊內的高強度對抗,會發現他其實早練了一手穩定的中距離,更有不斷增強自己在三分線的威脅性。
在這個崇尚個人的時代,許多善於打「英雄球」的球員被認為是「球隊黑洞」,意謂球只要一傳到他們手上,就「別期待他們會再傳回來」。他們吃掉大量球權,沒有掌握球就不會打球。甚至會因為一直拿不到球,而在球場中央毫不客氣飆罵隊友。
而游艾喆卻是反其道而行——如果你是他的隊友,全隊高速推進,只要發現你進入了最拿手的得分熱區 (hot zone),站的位置更好,他就算前方無人防守,自己的得分依然還沒破蛋,還是會優雅地把球傳到你手上。
因此,你感到更疑惑,一個原本就比其他位置擁有更長持球時間的球員,為何眼睛明明可以找得到「不斷移動」的隊友,卻不太瞄準「固定不動」的籃框?
看了幾年,隱隱約約出現了這個猜想:「一直以來,我覺得游艾喆相信隊友,更勝於相信自己。」
有些明星球員遇到專訪會將「球隊至上」掛在嘴邊,上了場,卻滿腦子是自己。你知道,那只是他們對外公關用的台詞。
而游艾喆讓人徹底信服——他真的不在意今晚自己得幾分,他只在乎球隊能不能帶走勝利。
他是位表裡如一的實踐者。
球賽。中場休息。與三四位朋友閒聊。
「你有沒有想過,游艾喆為什麼總是穿7號球衣?有什麼故事嗎?」
「喔!我猜是控球後衛——仙道彰啊。」
『這位叔叔,他又不是我們那個年代的⋯⋯』
「我之前聽 Podcast 記得他說過最喜歡的球員是 LeBron⋯⋯」
「LeBron是23號啊,他在熱火穿的也不是7號,是6號。」
「那⋯⋯應該就是比 LeBron 再厲害一點點⋯⋯嘛?」
朋友舉起右手,將大拇指與食指貼在一起。
『是有多一點點啦?』
「這樣一點點。有看到嗎有看到嗎?我有留隙縫喔。」
『白痴耶。』
「⋯⋯嘿,你有想到哪位NBA全明星穿7號球衣嗎?」
我聳了聳肩。
「會不會他根本不是因為某個球員而選擇了7號啊?」
『嗯,也許是其他很單純的動機?』
眾人陷入集體沈思。
我時常叮嚀球員,每一年我們都是挑戰者,
每一年我們都要非常努力訓練,非常認真備戰。
要對『成為更好的球員』這件事,
充滿源源不絕的渴望,
因為一旦滿足現狀,你就會開始停止進步。
一旦比賽開始,就不要去想連勝,不要去想連霸。
專注此時此刻的比賽現場。
不用一直抬頭去看比數。重新把目光放回球場。
只要你在場上,
努力做到每一件我們賽前講好要貫徹的事情,
最終的結果,就會是我們要的結果。
我們打的是團隊籃球,每一個人都很重要。
你要相信隊友。你要相信自己。
—— 節錄自 總教練 陳子威,紀錄片訪談
和你在一起
宜蘭縣南澳鄉的東岳部落,
是一個三面環山、依山傍海的地方。
在這個青年人力不斷嚴重流失的所在,
這裡的孩子共享一座社區的「風雨球場」,
因此他們從剛會走路的時期,就開始玩球、打球。
後來去到健行報到的孫琦森,是艾喆的表弟;
今年來到政大雄鷹的徐得祈,也是艾喆的表弟。
這群孩子都是艾喆長年在部落球場上的玩伴。
他們閒暇之餘,會一起講講幹話,將手機橫放,
看今天賽後的NBA本週好球、技術統計,
或是模仿某些球員進球後的慶祝動作。
這個部落的人,不分年紀,
總是為了籃球而瘋狂,為了籃球而吶喊。
在東岳部落,
幾乎每個人都彼此認識,也知道對方的近況,
他們在生活大小事上相互照應,也相互看顧。
任何外地人出現在這裡,是一件有趣的事。
部落的人,恰巧經過會多看兩眼,
或是熱心走向你,問你是不是在找誰,
說不定順道直接幫你打通電話。
某日,還在就讀小學的艾喆,代表東澳國小出賽。
在一次國際型的友誼籃球賽後,
一位衣著端正的新加坡男子,拜訪了這對父子。
原來是剛剛對手的教練。
他長期在為新加坡球隊尋覓:
亞洲還有沒有值得開發的籃球潛力股。
稍早一整場比賽,
他留意到艾喆打球、思考的方式,
跟他至今看過的所有男孩完全不同。
他意識到艾喆長大後,可能是位控球天才。
這身材纖細、皮膚黝黑,聰明的泰雅族男孩,
讓這位新加坡教練非常激賞。
他挖到了一塊璞玉。
「你想去新加坡嗎?」
游爸後來私下問艾喆,想不想去新加坡打球。
不是長大後才去喔,是現在就去,開始定居在那邊。
艾喆想了一下,「好啊,反正我每週五都會回來。」
游爸先是一愣,才反應過來。
兒子應該還不知道新加坡在世界地圖的哪裡吧。
他在心裡大笑:這個年紀的艾喆,
可能以為新加坡——只是遠山另個部落的名字吧。
「搭火車,過幾個山洞就會到了吧,跟東澳一樣。」
游爸笑著摸摸艾喆的頭。
沒關係,去不去新加坡,都好。
只要和你在一起。
爸媽只希望你平安長大、快樂長大。活得像你自己。
願你回望一生,覺得不虛此行。
游爸和游媽始終這麼相信。
儘管這些話,害羞的他們從未對孩子說出口。
艾喆的國中學科成績優異。
游媽媽記得除了國三,
因為升學壓力全面加重,導致成績有點下滑以外,
艾喆是個隨時能將成績保持在80分以上的用功學生。
當政大的大門向他敞開時,她鼓勵艾喆:
「別錯過,同時唸書與打球,其實你做得到。」
艾喆一開始有點猶豫,反覆思索多日,
決定在雄鷹隊獨招的報到日最後一天,
作出了這輩子最重大的決定。
他接受挑戰。
刺客莊朝勝
八強賽後,政大雄鷹以第一種子之姿,進軍小巨蛋,準備四強賽。
一字排開,這支球隊,有天主教徒、基督徒、穆斯林,也有拿香拜拜的傳統民間信仰。而球員之間相處融洽,彼此尊重。
每年球季晉級小巨蛋,大部分的比賽時間,穆斯林都會遇上齋戒月(Ramadhan)因此必須長時間保持空腹,連水份攝取都得嚴格限制。在這段期間,穆斯林球員將面臨嚴峻的生理挑戰。渴與餓,在你意志脆弱的時候交替出現,迫使你軟弱,妨礙你專注。除非有超越平時的專注度,在不斷跑動、跳躍,失去水分卻又不斷燃燒熱量的同時,以更鋼鐵的意志,全身心投入比賽。
曾經的聶歐瑪、丁恩迪,現在的波波卡、莫巴耶、莫斯塔發,每一個來到臺灣念大學的穆斯林孩子,都得走過這一關。
籃球是高張力、有肢體碰撞的運動。半強迫自己一邊飢餓一邊全場跑,是怎樣的感覺?
曾經有朋友嘗試完全跟表齋戒月的作息(白天時間不吃不喝,俗稱「守齋」)想知道在這樣的狀況下打五打五,感覺如何。後來發現長時間不能喝水又大量跑跳,開始嚴重頭暈,體力也迅速透支。
而這些挑戰是每位打UBA的穆斯林,每一年都反覆需要面對的課題。
勝過肉體,是迎向勝利的開頭。因著信仰的追求,他們需要過著比一般UBA球員更艱辛的賽場生活,尤其是比賽日。
去年,莫巴耶與杜拉米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感覺。今年,他們要將這份挑戰,傳承給大一新生波波卡、莫斯塔發。
小巨蛋開賽。八強戰後,四強球隊準備驗收各自閉關二十多天的訓練成果。
儘管面對頭號種子政治大學,第四種子的虎尾科大完全是有備而來。希圖、蒂雅姆、馬克斯、喬納森,幾位外籍生從一開賽就發揮得宜,迫使政大雄鷹從一開始就進入拉鋸,無法順暢打出自己擅長的團隊風格。
令全場驚奇的,是雄鷹隊裡身材最小隻的莊朝勝,如何在這命懸一線的半決賽展現大將之風。在對手順利得分後,總能不疾不徐,以拋投、中距離、三分球、and 1,有效回應,幫助球隊硬扛住比數。
仙女下凡,春暖花開。他的存在感強大,令人無法忽視。
政大幾次進攻未果,眼看第二節時間即將終了,李允傑站在禁區抓到籃板,順手起身一跳,放進兩分,哨音響。
漂亮的壓哨球。中場休息。
下半場開打,39:34,政大僅僅領先5分,虎科硬是堅持把比數咬住。不論政大採用哪一種戰術,就是無法一次甩開對手。
「看看日本現役的優質後衛,小個子一定要練籃子,就算身高不到180、170,也能讓對手畏懼你。」
「我們沒有先發與板凳的差別。當你上了場,就是照我們練習時講好的打法,盡全力拚。誰都一樣。」
總教練陳子威曾經說過的話,深深記在莊朝勝心裡。
就算今天的攻守策略上,教練團先設定他從板凳出發。
「只要咬得住,比賽就還沒結束。」
易籃再戰,虎科延續火力,政大每一波進攻就算得手,依然保持在三次球權內的差距,甚至有幾次互換領先。
虎科本季改寫校史最佳UBA晉級成績,反倒是退無可退的政大,今天無法一次甩開對手,罰球、三分命中率不盡理想。
每當政大終於準備把比數徹底壓過去,看似要出現一波得分小高潮時,虎尾科大就會用一顆接著一顆的外線,高聲提醒政大:這次纏鬥,他們還真沒打算提早打包。甚至他們打出的氣勢,可能會讓頭號種子原地翻船。
虎科本土球員的外線爭氣,外籍生也打得精彩,這或許是UBA外籍生新賽制尚未執行前,觀眾最後一次看到如此多元奔放的外籍生同時在場上了。回想在本季的預賽,這幾位能裡能外的球員,在關鍵時刻也曾經造成政大麻煩。一場四強賽,乍看像是去年十一月那晚的翻版。
只是這次,虎科的火力升級,變得更兇悍。他們的本土球員,也不斷展現長弓兵能力,就是讓政大無法順利擺脫拉鋸。
這一場的最佳第六人莊朝勝,持續仙氣逼人。在虎科每次以為已經快將政大勒斃的時候,總能一再跳出來,持續供氧,帶給全隊續命的希望。
下半場,吳志鍇、林子皓在外線也持續有所斬獲,在這場每一顆外線都不容易扔進的比賽,雄鷹小將拚盡全力,維持領先。
進到第四節後半,游艾喆一次抄截加快攻,外加一次中距離,兩波得手,嘗試接管比賽,虎科的馬克斯卻又用一記外線,硬是拉近比數。
71:69,虎科僅僅落後政大2分。
第四節剩4分鐘,莊朝勝又砍進一顆3分彈,74:69,硬將差距再次拉開。
虎科球員急了,殺進油漆區卻不慎放球過輕,游艾喆抓下籃板,逮到機會,直接完成一人快攻,比數再拉開到76:69。
虎科球員依舊沒放棄,先進了一記中距離,再補噴一顆3分。回頭,莫巴耶站在左邊45度角,也迅速回敬一顆3分。
79:74。政大領先5分。
剩最後1:53,李允傑假動作高高晃起雙腳離地的馬克斯,打板⋯⋯進!
2分到手。
雄鷹小將盡力拖住虎科進攻,第四節剩最後14秒,82:76 政大領先6分,喬納森卻在兵荒馬亂中,不講理從遠端再射進一顆3分。
82:79,虎科趕緊犯規在莊朝勝身上,準備考驗政大罰球。
本場比賽體力已近乎透支的莊朝勝,2罰中1,差距拉開至4分。
83:79,比賽終了,事隔一年,政大再次晉級冠軍賽。
莊朝勝全場三分球投6中4,拿下生涯新高的23分。賽後接受記者專訪。
游艾喆本役15分、12助攻、5籃板、5抄截;莫巴耶17分、5籃板、5火鍋;波波卡8分、10籃板。
虎尾科大今日三分命中率40%。政大全隊驚險抓下46籃板,硬是比虎尾的39籃板,多出僅僅7次進攻機會。可想而知,要是再少掉幾個籃板,本屆可能是輪到虎尾科大晉級冠軍賽。
在季後賽,你事前的準備永遠不會嫌太多。面對硬戰,人不可能永遠只靠運氣。
連霸,從來不是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。逆境裡,你需要和隊友想出最有效的因應對策。
雄鷹小將們知道,如果團隊沒有辦法順利運作,明晚的王者健行,會是更難跨過的一關。
他們必須找出有效的對策,打出自己習慣的球風,而不是像這場被對手硬帶著走。
倒數24小時,冠軍賽就要開打,眼看只剩下一點時間,需要讓虔誠奉行齋戒月的穆斯林球員們,好好休息。
拉鋸戰讓全隊的人身心疲憊,肌肉緊繃,但UBA賽制就是雙日內二連戰,沒有重複犯錯的本錢。
打到這個地步,臨時的懊悔或加練,都已太遲。
這時考驗的是過去整個球季,每個人的基本功練得多堅實。
如果明晚政大雄鷹再次闖關,就是隊史首次全勝封王。
夢魘
在球隊總監孫老師的心中,
游爸與游媽始終相信政大制服組的安排。
大學四年,他們兩人都是很安靜的陪伴者,
從不主動聯繫教練團,
「徵求」對自家小孩放入「更多關心」,
或是爭取「更多的上場時間」,
而這些電話或爭吵,在一些學校的球隊當中,
其實是屢見不鮮的「現狀」。
游爸游媽兩人從宜蘭發車,
抵達今天UBA比賽的球場,
只是習慣靦腆地向球隊遠遠打聲招呼,
然後靜靜坐在一旁看小孩比賽,比賽結束後離開。
如此低調謙和,平易近人,
不難看出,游艾喆也深受這樣的家庭教育影響。
和這些家人互動,孫老師印象最深刻的,
是其中一年球隊遭遇的「亂流」。
他永遠記得,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的二月。
2021年。
在臺大體育館舉辦的UBA八強賽對決世新大學,
同一場比賽,政大雄鷹連續折損了兩位先發球員:
一位是歐力士,另一位是游艾喆。
因為一場意外,艾喆的頭用力跌撞上油漆區地板,
他頓時失去了行動能力,被眾人緩緩攙扶回場邊。
儘管他口裡不斷安慰隊友「我沒事啦還可以打」,
制服組不放心,決議當天立刻帶他去醫院掛急診。
經過放射檢查,醫師發現艾喆有腦震盪的狀況。
仔細判讀照片,仍能發現一個小血塊,
恣意漂流在腦袋裡——
或許是那一下猛力追撞後的痕跡。
揮之不去。
臺北某醫院,急診室。
「孫老師好。我剛剛有在現場看比賽,真的很擔心,
但分局還有工作,我無法趕去急診室。」
電話裡第一時間確認腦震盪的噩耗,
游爸爸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。
語氣溫柔的孫老師,正坐在病人家屬用的陪病床。
「游爸爸,我會陪著艾喆。
你們可以放心,我一直在他身邊。」
這是他們講過最長的一通電話。
這一天,或許是游爸看心愛的三個兒子打球以來,
第一次哭泣,第一次感到無能為力。
游媽媽還記得,艾喆在高二那一年疲勞性骨折,
因為無法隨隊征戰,心情低落,
索性電視也不開了,不怎麼想走出房間。
那段日子,艾喆因為缺乏活動,
兩腳開始不對稱地萎縮,
曾經結實的腿部肌肉逐漸退去,
原本精壯的體重也開始失控,爆肥六公斤,
那是艾喆最接近放棄畢生摯愛籃球的時光。
游媽嘗試鼓勵他,
要不要一起去附近走走?
游爸也常問他,要不要出來客廳,
打開電視看HBL,看隊友比賽?
走路一跛一跛的艾喆,全部都拒絕了。
他只想把自己鎖進一個沒有任何聲音的地方。
好累。
養傷的日子好痛苦。
2021年。急診室。
掛上游爸的電話,
孫老師再回頭給了妻子一通緊急電話,
說明艾喆腦震盪的狀況後,
他決定今晚就這樣待下,直接夜宿醫院。
天花板的燈管明亮到刺眼。
臨時上陣的孫老師,
背包裡沒有任何過夜用的隨身用品。
他抓了抓頭,嘗試躺上陪病床,
「號稱186」的身高,一大截露在外面。
看著一旁平躺在病床上的艾喆,孫老師毫無睡意。
今夜,比什麼都漫長。
不論是哪一年賽季,孫老師的肩膀,
始終背負著全隊十多名孩子,
還有孩子們背後的家庭。
比起越來越不夠的睡眠,
他只希望每一個孩子都要好好的。
頭仍有點暈的艾喆,
這時口裡還是反覆說著自己沒問題,
下場比賽依然可以上場。
但是他也發現一個事實:
完全沒有辦法想起來,在腦門裡那聲轟天巨響後,
自己究竟是怎麼樣從球場走回球隊板凳席的。
中間這段時間,彷彿是喝醉酒後的斷片,
他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坐回板凳席那張椅子的。
當時在比賽轉播,觀眾只看到他坐回板凳席,
提起水壺,舉起頭,歪斜地喝,
水不斷向外濺出,只有幾滴順利流入嘴巴。
雖然艾喆事後笑說,
自己有時候的確會這個樣子喝水,請大家不用慌張。
但,半昏半醒之餘,艾喆依稀記得那聲重擊。
咚。地板的巨響。
也許,還有防護師廖期新前來關心的神情——那張若隱若現的臉,
他近乎完全喪失了那段過程的記憶。
「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?」
艾喆躺在病床上,無論多努力,還是想不起來。
制服組會議。
球隊創始人姜豐年平和地說,
當時去到東岳部落拜訪游家,招募艾喆,
他就已經準備好,從這天起,
自己對游爸爸、游媽媽,都有很深、很重的責任。
「艾喆是屬於臺灣的,他來到政大這幾年,
政大只是很幸運,有機會代為培養。
我相信,有一天他會成為國家代表隊的一員。」
靜默幾秒後,他堅定宣示了自己的信念。
「我們不會讓孩子冒險出賽,
我們對每一位孩子有照顧的責任。」
在姜豐年周圍的人,絕對知道他有多想拿到冠軍盃,
但此刻,他們只能盯著心意已決的他。
「讓艾喆好好休息,沒有關係。」
『那往後的八強賽呢?誰當地板指揮官?』
有聲音嘗試探問他的想法。
「我們有林勵。這孩子扛得住。」
姜豐年豎起了大拇指。
「不論球隊處在何種光景,
每一位制服組成員,還有他們用心召募來的孩子,
我對這群人始終都有滿滿的信心。」
姜學長語畢。現場再沒有任何異議。
球館。會議室大門敞開。
「我們希望讓艾喆好好休息。」
原本站在門外的媒體朋友,大量湧入,
滿腦子的疑問早已蓄勢待發。
「等等!游艾喆現在的傷勢會不會很嚴重?」
「醫生有說是怎樣的情況嗎?」
「當家控衛受傷,接下來八強賽他還會不會上場?」
「傷兵累累,又再下一個先發控衛⋯⋯」
「今年政大要放棄爭冠了嗎?」
孫老師望了望陳子威教練、范耿祥教練,
他們面露疲憊,態度卻無比堅定。
子威教練輕輕搖了搖手,
向媒體示意——以下或許是今晚的最後一句話。
他的語氣平緩,像是一位父親,
向眾人訴說著自己的處事原則。
「有些事情,比有沒有拿到冠軍,更重要。」
2024 UBA冠軍戰:轟垮的城牆
過了一年,政大雄鷹又要與去年決賽的老對手——健行科大,爭奪最後的冠軍。
不論今晚是健行帶走勝利,或是政大再次完成衛冕,UBA男一級的「第四冠」只有一位贏家能夠帶著新科紀錄離開。
這會是締造歷史的一夜,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種版本的「第四冠」。
現場開始暗燈,大螢幕上放映著令觀眾熱血沸騰的開賽影片,總教練陳子威此刻卻像是跌入另一個時空。
他時常想起一直有挑戰職籃企圖心的本屆隊長——莫巴耶,在去年球隊在八強賽二連敗時,回到學校體育館,想要勇敢站出來鼓勵大家展開對話的領袖特質;他也記得當時召募即將從能仁家商畢業的王凱裕、游艾喆,突然又在心裡笑著「嘿!這兩隻瘦皮猴好像現在也沒有變壯多少」;從二級升上一級舞台的過程,在球隊待滿六年的李允傑,經歷了打不進四強,到終於有冠軍經驗,隔一季的八強賽卻嚴重失常。
如今,這可能是愛將們在畢業前,UBA決賽舞台獻上的最後一支舞。
賽前,主持人一一唱名、介紹所有雄鷹球員出場。此刻,陳子威突然覺得自己無法克制,眼睛一紅,想放聲痛哭,但他還是盡力忍住。比賽即將開始,身為教練,不該是個太表露情緒的時機。他抿了抿嘴,很快低下頭,和眼前這群經過的球員一一擊掌,彷彿什麼都沒發生。他想起這群即將畢業的孩子,過去這些年是如何陪伴自己成長。他意識到自己從這群孩子身上得到的,也許比孩子從這支球隊帶走的更多。
比賽開打,健行史魯齊連飆得分,看似是一個猛力的開頭,在政大逐漸加壓防守強度後,健行竟然開始無力追趕。
「艾喆,勇敢出手。我知道你會看見隊友或許也有空檔,但你的機會有時候是更好的。傳、切、投,把第三選項拉回你的名單。最後這一場,勇敢出手,你要學會相信自己。」
一次進攻,游艾喆將球帶過半場後,突然躍身拔起。
一顆三分球,俐落劃破籃網。板凳席見狀,像是發了瘋似地歡呼。
游艾喆在大四這一年,最終的決賽舞台,做了一件他平時明明有練習,上場卻很少執行的動作:投三分球。
「從今以後,你要學會相信自己。艾喆。」
中場休息,51:31,政大領先20分。健行努力撐過第三節,又在第四節徹底崩盤。
終場,政大以 92:59 結束比賽,雄鷹籃球隊迎來隊史第四座男一級冠軍。
游艾喆成為首位在冠軍賽完成大三元的球員,12分、11助攻、10籃板、3抄截,大學四年,正式劃下句點前,再以一次超群表現,奪下第二座 FMVP。
若列出過去四年,他獲得的UBA獎項,很有可能再無來者。
大學生涯,2020~2024年
大一:新人王、助攻王、抄截王、總冠軍
大二:人氣王、助攻王、抄截王、總冠軍
大三:人氣王、助攻王、抄截王、總冠軍、FMVP
大四:人氣王、助攻王、抄截王、總冠軍、FMVP
UBA生涯
總助攻數史上第一(共648次,每場平均7.1次)
總抄截數史上第一(共274次,每場平均3次)
但這一切,都不及他曾經在受訪時說的那段話:「其實都是因為隊友投得進,我才有助攻。所以最厲害的是我的隊友。」
可以,這種謙遜,也「很游艾喆」。
如此溫和樸實,就像眾人習以為常的游爸爸與游媽媽。
不只游艾喆拿出好表現,昨天上演大驚奇的莊朝勝,再次砍下全隊最高17分;隊長莫巴耶 8分、5助攻、7籃板;大一的波波卡 8分、6籃板,甚至在比賽末段上演一條龍快攻爆扣;王凱裕5分、2助攻、1抄截、1火鍋。在不斷高速輪轉的團隊籃球調度裡,有限上場時間內,每位先發球員都繳出了最精湛的自己。
近期傷癒復出的宋昕澔一掃昨日陰霾,進帳13分;同為南山畢業的老搭檔吳志鍇,進帳5分,另有2次漂亮抄截。雄鷹大學長李允傑三分球投7中3,全場砍下11分。本季新召募來的大一球員林子皓、廖本謙、徐得祈、莫斯塔發也在籃板、助攻、得分,各有斬獲。
這又是一場「政大雄鷹式的團隊籃球」。
他們再次證明,只要全隊上下一心,就算是冠軍賽,也必須按照他們設定的節奏進行。
冠軍的藍色彩帶拋下。
總教練陳子威看見剛剛在場上,被對手一再撞倒在地卻又一次次爬起、奮戰的莊朝勝,不自覺眼眶一熱。
球場的噪音震耳欲聾,他緊緊抱著朝勝。
他明白過去的整個暑假,朝勝有多努力,想讓自己像那群刁鑽的日本小後衛一樣,令人聞風喪膽。
子威知道性格不輕易服輸的朝勝,獨自走過了哪些路,吃盡了多少苦。
他為朝勝感到驕傲,因為朝勝真的做到了。他終於超越了自己。
兩小時前開場影片的鼻酸感突然襲來,子威再一次想哭,但他又忍住了。
「朝勝,如果不是你,我們真的走不到這裡。謝謝你 carry。你一直是我心中的MVP。」
後記:也許這個世界沒有「宇宙政大」
就讀傳播研究所的李允傑(綽號小傑)是隊上非常倚賴的射手。在關鍵時刻,他的盯人防守、抄截與三分彈,經常讓對手頭皮發麻。
今年他將正式從政大雄鷹畢業。賽後,李爸爸在臉書娓娓道來自己這些年陪伴兒子的心聲。
國中進球隊時,根本想都不敢想進南山,南山對國中小球員來說是聖殿般的存在,尤其我們只是連八強都沒有的大安國中。
沒想到時清真要了小傑,進了南山後也還沒有雄鷹這支隊伍,而高三那年雄鷹橫空出世,我們自己也不認為有機會,但卻出乎意料的進了政大雄鷹,且一待就待了六年。
⋯⋯或許是小傑傻人有傻福,因為我們什麼都不會算,也不知道怎麼算,更不到可以算的等級,就是要求允傑記得國二時對自己及我們的承諾,這條路一但決定要走,就沒有放棄這回事,其他我們不能自主的事,就交給教練,交給老天。
無論南山或政大,每一個名額都極為珍貴,不管給了哪一個孩子,都將會改變這個孩子跟這個家庭的一生,既然我們有幸獲得了這個名額,自當好好珍惜。這11年因為籃球,我們認識了許多為這項運動辛苦付出的師長、前輩,結交了許多的好友;
因為籃球,我們走遍了臺灣東南西北許多鄉鎮,小傑更去過了高達八個以上的國家;
因為籃球,小傑受過多次大小傷病,流過無數次的淚水;
因為籃球,我們沒有過緊張的父子關係,見面永遠都是加油、打氣、吃好料,沒有叛逆期的問題;
因為籃球,小傑得以進入夢想中的學校,與全國最優秀的球員當同學、當隊友,接受最棒的教練團及師長指導;
因為籃球,交到了頂級的女友,陪伴他度過了課業跟練球最辛苦的這幾年。我們得以專心地對付小妞。
一路以來我只跟小傑強調一件事:
雖然你在一流的學校,但你從來都不是一線球員,因為你不是一線球員,所以你沒有驕傲的本錢。
因為你不是一線球員,所以你根本沒有喪氣的資格,唯有更堅持跟積極進取,只要每一次比賽能讓教練願意多放你一秒在場上,就是一種肯定。一流的球技可能需要點天賦,但一流的態度跟天賦是完全無關的。
有些鄉民看見政大連勝、贏球,戲稱他們是「宇宙政大」,但在另一群人的眼中,從來沒有什麼「宇宙不宇宙」的問題。這個也宇宙,那個也宇宙,只要是打不倒的,贏不下的,就訴諸人家天生麗質。在我看來,這種邏輯未免太便宜行事。
過往,看見有人揶揄政大雄鷹只收高中時期得過冠軍的HBL明星。而我以為,這群人或許已經很久沒看比賽了,不知道現在這個四連霸的陣容裡,只剩下游艾喆、王凱裕是高中拿過HBL冠軍的成員。扣除他們兩位,現在陣中幾乎沒有被HBL冠軍金盃「加持」過的球員。中間已經間隔很多屆的高中冠軍隊成員,最終都是選擇前往其他學校就讀。
創隊七年,政大雄鷹也早已走上一條他們親手開創的全新道路。
事實上,制服組在每年獨招時,也努力召募上場態度認真的乙組球員。他們更在意的是孩子的內在特質。
球隊以成熟、堅實的團隊攻守體系作戰,他們不需要只會打英雄球的孩子。在教練團眼中,只有你追求進步、願意下苦功的渴望程度,從來沒有什麼甲組乙組的問題。甚至還有許多臺灣球迷不曉得,表現優異的本土職業籃球員,如林志傑、蔡文誠,其實都是乙組出身,卻從未妨礙他們獲得職業舞台、國際賽事的榮耀與肯定。
如果願意行走各方,仔細觀察,政大雄鷹其實是一個十足特別的團隊。當你看見球場上的球員打出好表現,其實這支球隊長年沈默的制服組與他們背後的家人、球員的家人,都是組成這支四連霸隊伍的重要拼圖。
我之前在2023年的跨聯盟交流賽後,寫文章談過這件事:太多外界關於政大雄鷹的討論,完全撇除了「選對人」、「組建出正確的團隊」、「選擇最適宜的經營方向」等因素,只是不斷去翻炒(甚至是酸諷)創始人姜豐年的背景與身份。說實話,我以為這種程度的視野,並沒有辦法幫助環境變得更好,也沒有辦法幫助本土籃壇有更顯著的革新。
每一間學校都可能有傑出校友,但並不是每一位都願意投入;就算投入,也並不代表每一個經營團隊都知道怎麼找出最合適的管理人才;就算找到人才,給頭銜,給良好的福利條件,也不等於他們會忠心,屹立不搖,陪伴你走過低谷。有些人只能共享樂,無法共患難;反過來的狀況也大有人在。所以我才說,政大雄鷹的獨特性,值得每一位關心臺灣籃球未來的人,好好瞭解。不要透過鄉民的嘴,要透過自己的眼。
儘管努力造謠的人,能製造各種似是而非的言論吸眼球、搏版面,我卻從來不敢講這個團隊是什麼「宇宙政大」。因為我看見這群高度專注、認真的人,為心中的理想付上了什麼代價。
當他們完成集結,內部長年累積的信任與責任,會激勵他們想出策略,用手邊資源,逆轉、打敗在他們上一個層級的對手:也許是亞洲的籃球強權名校,也可能是本土職業隊。因為這個團隊,不只膽識過人,訓練精良,更勇於選擇沒人走過的路。
成天宇宙來宇宙去的鄉民們,還是得面對同一個嚴肅問題:「政大雄鷹的這群人,此生願意為了自己所相信的事情,付上了一切。那你呢?」
你的戰場設定在哪裡?你每一天都奉獻得甘之如飴嗎?
Haters gonna hate. 是我越來越認清的處事態度。
想到《倒帶人生》裡的那段歌詞:「每次唱生日快樂/舊願望還沒發生/又得想幾個新的」
有多少人這一輩子只困在訂計畫與夢想,或是嘲弄他人的計畫與夢想。
而政大雄鷹的制服組,就算不是什麼傲世天才,至少也是一群認份、踏實的行動者。
他們知道政大雄鷹的計畫,不是來玩玩的。你愈瞭解他們,會對整個團隊愈發敬重。
這些年看著球隊爭取四處交流的機會,包括移地訓練,接受不同國家、民族球風的洗禮,甚至在國外賽事裡球員突然出現傷病,直送當地急診室。為了成為更優秀的球隊,他們付上的代價,遠遠超過我們待在臺灣UBA看到的預賽十五場,外加八強賽七場,外加兩場小巨蛋。身為一位籃球的長期觀察者,只能說,自己何其有幸。
大家深知優秀的球員難覓,但堅固、支持球員的正向家庭,在我看來也是一樣難尋。這間學校在UBA所經歷的每一場勝利,其實都是整個生命共同體的成果。
在賽場上,你苦練多時的技術,不一定有機會拿得出來,但可以確認的是,如果下了場還不願意苦練,你鐵定會在比賽中懊悔掉眼淚。只是,流汗、流淚的過程,默默陪在你身邊的人是誰?
在擅長打團隊籃球的政大雄鷹裡,我很確定每個人會給我的回答。
「我從來不是一個人。」
一次見證,勝過十個聽說。
2024年,UBA男一級四連霸,隊史首次全勝封王——國立政治大學雄鷹籃球隊。
『艾喆,為什麼選7號球衣?」
「我們家有七個人。爸爸、媽媽,我上面有兩個姊姊、一個哥哥,下面還有一個弟弟。我在家排行老四。」
『所以,選7號的意思是⋯」
「比賽時,我想隨時把一家人穿在身上。」
『為什麼?』
「家人,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。」
(全文完)
【2023-24賽季 政大雄鷹全體陣容】
領隊 姜豐年
體育室主任 王清欉
執行總監 孫秉宏
總教練 陳子威
助理教練 范耿祥
助理教練 黃子軒
運動防護師 廖期新
體能教練 王昱中
球隊管理 侯碩
技術教練 王天佑
0 莫巴耶 (創新國際學院學士班) *隊長
1 廖本謙(外交系)
2徐得祈 (傳播學院)
7 游艾喆(廣電系)
8 李允傑(傳播所)
9 莊朝勝(廣電系)
10 宋昕澔(傳播學院)
12 林子皓(傳播學院)
13 鄒子羲(傳播學院)
16 鍾理翔(外交系)
23 吳志鍇(傳播學院)
32 波波卡 (創新國際學院學士班)
34 莫斯塔發 (創新國際學院學士班)
35 杜拉米 (創新國際學院學士班)
42 王凱裕(廣電系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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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面攝影:林立剛、柯智元
影像來源:游興榮、SSUtv、Like Mike Sports、政大雄鷹官網與臉書
特此感謝 游興榮、楊秀春、李靜謀、孫秉宏、戚海倫 對於本文的協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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