偶然獨活
1998年,粵語專輯《我的快樂時代》在香港發行時,陳奕迅只是陳奕迅,沒有人稱呼他E神。
歌詞裡寫道:「離時代遠遠 沒人間煙火/便可以毫無代價唱最幸福的歌」
這是專輯裡的同名標題曲。寫出這些文字的林夕告訴陳奕迅,儘管錄音時他還年少懵懂,這首歌將成為他職業生涯的重要歌曲。
我不懂粵語,「毫無代價唱最幸福的歌」,後來細看歌詞,緊接的最後一句,唱的是三個字:「願我可」。
2019年,堅持與香港抗爭者站在同一陣線的林夕,被中共政府全面封殺。也從那一刻開始,林夕在華語樂壇出道至今繳出的三千多首歌詞,從此「被佚名」。
前幾天,聽著林夕後來寫給林二汶的〈最後的信仰〉,正巧在臺北遇見放學的愉快學生,解放束縛的靈魂,重疊人影裡胡亂穿行。
他們踏上的人行道,曾經是五二O農民慘遭軍警鎮壓的路徑。
曾經,這裡也是一片不自由的土地。偶然獨活,靜謐也足夠。
若沒有留下文字,如何回想?
我出生於1985。2020年,屆滿35歲,正式來到而立之年的一半。有時在想,時間之於我,是怎樣的一位朋友。
回想二十年前,2000年,耳機裡是怎樣的時代?感覺離我還不算遙遠。
國中畢業,準備上高中。
在昏昏欲睡的教室裡,我們偶爾會將CD隨身聽的耳機線,從袖口伸出,以手掌撫耳。那是面對高壓的升學主義裡,學生在灰色地帶最後尚被允許的一點叛逆。
想起那一年的金曲獎,蔡健雅、江美琪,是那年剛發片的新人。
何欣穗跟同為剛出道的製作人李欣芸,煉出來的《完美小姐》前一年甫發行。距離影響後世的《她的發光搖擺》正式進入壓片廠,是三年後的事情。
當時的最佳樂團獎,仍是改制前的——最佳演唱團體獎。
亂彈在頒獎典禮上,手握獎座,激動喊著:「臺灣的樂團時代已經來臨!」
最佳國語男演唱人獎,入圍名單一字排開,當年樂壇的黃金陣容:陶喆、庾澄慶、王力宏、張學友,最後撕開信封,獎座頒給了徜徉海洋的臺東警察——陳建年。
這個時代,五年為一個刻度,已是滄海桑田。而,這些畫面,距離我們二十年矣。
文字,是人類思想最初的,可視的原子形式。不想讓自己忘記一個又一個故事,就必須練習使用文字。
如果沒有持續寫字,我不確定自己還能否記得,這一趟,已經走了多遠。
太平盛世裡的歌
2015年,從英國回到臺灣,跟一群朋友創業鮮乳坊,也因為如此,我人生才第一次去到牧場,認識酪農,認識這些年,在遠方不斷滋養我長大的本土農業,事實上長得什麼樣子。一字一句,寫下他們的過去,也彷彿看到令我格外擔憂的未來。
同年,我也加入了貌似實驗室,跟著另一群朋友耕耘各種不同的專題。
手上同時開展兩種完全不同的創業路線,佔滿我的週間與週末。這是一個從大學時期,嘗試練習、參與各種公民運動的青年,力所能及,最充實的生活態樣。
在2018年,和貌似實驗室的夥伴曾經估算:臺灣準備進入「聲音為王」的時間點。沒想到,解答公佈,距離 podcast 在本土真正算得上竄紅,比我們推估的,整整晚了兩年。
2019年年底,身為作詞人的我,作曲搭檔 Charis Chua 終於正式發片,並且在西門紅樓河岸留言辦了首場售票演唱會。
而在 podcast 產業終於大放異彩的2020年,鮮乳坊也終於挺過新創圈說的「第五年標竿」,舉辦了劃時代的生日。
五年,超過1800個日子,這對新創團隊,代表著一個里程碑;意謂著組織即將面臨轉型,從起初的生存階段,邁向穩定發展階段。
不變的是,仍不時提醒自己,或多或少,保持動筆。
這些年,文字散放在四處各地,一直在思考自架網站,全部盡收此處的可能性。
始終相信,人透過不斷練習,可以完成想完成的事。因為以前也是這樣練會樂器,聽懂語言的。
於是,某個週末,我開始步上這趟特別的旅程:自學如何買網域、架網站——如此一磚一瓦,從花園、地基、外牆到頂樓。週間上班,週末蓋屋。儘管看似仍簡陋樸實,已夠我在此棲息。
特別選在世界疫情仍未趨緩的2020年底落成,也是想在這一年定錨,讓它的生日落在人類歷史上特殊的一年。
我在這座迷你牧場,會持續寫作長期關注的影音議題,當然也包括2015年回國後投入至今的臺灣農業。嘗試為這群農友沈默、努力的路上,留下一點文字,供未來回看。
夢裡揚手,潮起潮落。毫無代價唱最幸福的歌。
願我們可。
4 comments
搶頭香
嗨吉諾!!!!
恭喜開站,在網上連著連著就來到這兒了。
今後也會來打擾你~,不客氣!
歡迎歡迎!!隨意坐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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